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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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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千年以前的寧念初◎

連幽洲的信物都不要?

在這裏, 還有比這更珍貴的東西嗎?

桑榆腦袋疼。

——

後面的就是總結儀式,仙君和道長們又說了些囑咐的話,而後通過這次考核的弟子們各自散開, 前往下一場比試。

桑榆倒也沒有著急離開,她找了處風景宜人有山有水的好地方, 將凝魂弓和蓮花仙子的靈丹放在了一起。

“你穩固她的靈丹,是為了這個?”

“嗯。”

她自己也知道,蓮花仙子的靈魄早已經沒有半點法力, 這靈丹已經已然毫無生機, 她也絕無覆生可能。但是,只要一想到她說的那些話, 桑榆心底免不了一陣失落。她以前並不了解相愛相思到底是什麽感受,為什麽兩個陌生人之間能產生那樣濃烈的情緒?回想起來在浮屠山的時候,她面對朝恒玉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。

“在想什麽呢?”寧念初半彎下腰,摸摸她的腦袋,“別多想了,或許你這一牽線,他們下一世還會在一起呢。”

“真的嗎?”她的眼裏變得亮晶晶的。

“說不定哦。”

……

桑榆手握著仙君的信物, 踏出了幽州城。

看著這枚漂亮的祥雲玉佩,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。

寧念初陪她一路走著,他什麽也沒說,什麽也沒催促。他安靜地跟在她身後,偶然擡眼看看遠山,偶爾看看綠草。偶爾……悄悄拿目光看看沈思不語的桑榆。看著看著,居然被她發現了。

四目相對, 他倒也不尷尬。

歪歪頭, 眼裏的溫柔化成笑意, 點點星光蕩開在眼底。

“念初,接下來你去哪裏?”

“啊?我也不知道。”他眨眨眼,“師父們只說讓我出來歷練,多見見世面,倒也沒有規定什麽任務。你呢?要去黎洲嗎?”

在幽洲完成任務,拿到信物的人,就有了進入黎洲的資格。像是桑榆手中的這枚信物,不知多少人想要。可是她如今只是不解地看著它,心中做不出選擇。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,她需要到達的終點在哪裏。

當初離開浮屠山,就是她唯一的想法和目標。時機恰好,碰到了風蘭蘭有請帖,桑榆沒有絲毫猶豫地來到了這裏。但是,結束了幽洲之行,然後呢?如果她沒有遇到蓮花仙子的事,她或許能順著走下去。

但是現在她遇到大妖的時候,她都沒有以前果決了。

以前那個殺伐果斷、眼裏只有完成目標的桑榆,如今在面對奇奇怪怪的大妖的時候,居然會想他們是善是惡,他們有沒有害人。

如果沒有,她要不要放他們一馬……

這樣從未有過的想法讓她頓覺不安。

這世上覆雜的事情太多了,一旦摻雜了她看不懂的感情,連善惡她都需要花費大力氣去分辨。

她今日真的發現,她好像缺少很多感知情緒的能力。

“如果不知道去哪裏的話,不如先去黎洲看看?”寧念初喚出白雲舟,“閑著也是閑著,就當看看風景咯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桑榆著實不知道該去哪裏了。她茫然地點了點頭,上了他的舟。

傍晚出發,不出片刻,桑榆觸目所見的便是滿天星河。她趴在船邊,好奇地看著底下的人,燈光點點,似乎很熱鬧的樣子。

“今天是滿月節。”寧念初道,“很多人在吃團圓飯,你看,還有孔明燈飛到了這裏!”

他眼裏的星光閃爍,瞳孔裏倒映著溫暖火光。

桑榆乖乖地註視著他。

他眼裏的笑意比璀璨的燈火更加吸引她。

真好啊,他應當是很快樂地長大的吧。

桑榆垂著眼眸,腦海裏浮現出很多想不通的事。蓮花仙子千年修為,卻願意為已經消散的望月神君自毀根基。她明知道不可為,卻還是義無反顧去做了。桑榆難以察覺到別人的感情波動,她有時候也在想,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塊石頭。

不通人性,不解風情。

但是即便她真的是塊油鹽不進的石頭,在蓮花仙子說出那些話的時候,她心底跟著泛起了一些從未有過的情緒。

可是也是僅僅如此了。

桑榆皺著眉頭,外面燈火閃爍,她卻是半點都看不進了。

星河很熱鬧,燈火很溫暖,但桑榆卻總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。

她搖了搖頭,不再去想這些沒由來的想法。她不想當個自怨自艾的人,哪怕這世間只有她一人經歷這麽多奇怪的事,她也不想去把自己歸為異類。

“需要我來幫你治病嗎?上次治到一半,缺了味藥引。”寧念初道,“當然啦,用不了多少的,你放心!”

說到這個,桑榆忽然想起來第一名的獎勵。她將那藥草拿出來,擔心寧念初覺得不夠,便將自己的儲物錦囊打開,哐當哐當倒出一大堆藥草,“這些都送給你。”

她對這些不甚了解,也不知道寧念初要哪些,不要哪些,但是據說醫修都很看重稀有的藥材。這些東西是她零零散散打了一年多的妖怪,小心翼翼地攢下的。之前她的靈氣不足,打不開這個儲物錦囊,如今能打開了,她一股腦將東西都贈過去。

“金銀鈴鐺、永月芬芳、千傷花……”他輕聲辨認了幾個,看看桑榆又看看滿地稀世藥草,瞳孔睜大,“這些都很貴的。真的要送給我嗎?”

“我對它們不了解,將它們放在你手上,遠遠比放在我手上有意義。”她對這些東西向來不看重,或者說,其實從來沒有什麽東西能徹底牽絆住她。離開浮屠山後,桑榆更是如此。以至於,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為了追尋什麽而存在。

“謝謝。”寧念初看起來很開心,他靠近了些,細細地挑選著著一大堆草藥。偶爾有看到特別珍奇的藥草,他還要拿在手上仔細研究,俊秀的眉眼之間都是耐心與細致。

他……好奇怪。

桑榆坐在他身邊,盯著他看了許久。

“準備好了嗎?那我開始給你療傷啦。”他看向桑榆,輕聲笑道,“可以嗎?”

“嗯。”

在天水國靈的時候她的靈力消耗太大,這會兒一道舒服的靈韻進入她的心府,桑榆只覺得整個人輕飄飄的,好舒服好舒服,像是泡溫泉般的,沒多久就睡了過去。

昏睡中她迷迷糊糊看到了一個身影——

是寧念初。

不對,那是更年少時的他。

五官稍顯稚嫩,下顎也沒有如今分明。但他那一雙眼睛,黑白分明不見半點渾濁;幹凈澄澈,未染纖毫塵埃。眼瞳裏眸光靈動,一眼與他對上,只覺得周身仿佛清風拂面而來,純澈的眼瞳真是清澈如溪水清流,靈動似游魚嬉戲。

桑榆又是那副魂不附體的狀態,她飄到離他近些到地方,安安靜靜地坐下來看他的劍法。此處應該是個比試的場合,旁人也有不少人跟著看著,看他們整齊的服裝,想來是哪個門派的試劍大會。

……

“寧念初的劍舞的真好看!劍和人都漂亮!”

“呵呵,花架子罷了。你看看他的招式哪有什麽攻擊力?也就糊弄糊弄你們這幫小丫頭了。”

“是啊你厲害,你厲害怎麽不見你上回贏他呢?”

“我那時懶得和他比。他一上場你們就咋咋唬唬的,吵的我沒有心情。我是什麽修為我自然有分寸,出手重了又怕一巴掌拍死了他這個小身板。我不是打不贏他,我是根本就不屑於和他比試!”

“是啊是啊,你厲害你清高。你連望月神君的凝神弓都能放著不要,真厲害。”

逞強的男弟子像是被踩到了尾巴,臉上青一陣白一陣,最後冷哼了一聲,跑到了另外一邊去。

這是哪裏?這又是什麽時候?

桑榆放眼望去,全是些沒有見過的人和沒有聽說過的門派旗子。她看了看一面在眼前揮來揮去的旗面,下意識伸手去摸摸它們的材質。

與她以前見過的不一樣,這裏的門派用的都是很古樸的面料制旗。但是這樣的方式各大門派早就不用了,大家煉制出了更厲害的法器可以作為門派的招牌。用簡單的布料做門派的招牌旗面,只會讓人……

等等,現在是什麽時間?

桑榆仔細辨認著周圍人的衣著打扮,他們的衣著與她並沒有什麽太大區別,只是面料用的是普通的凡間布料。這種布料不是不好,只是它無法適應天氣為修行之人降溫解暑禦寒。在仙界出現能適應溫度變化的紡蠶紗後,普通的面料……

想法忽然戛然而止。

桑榆擡頭看著湖面上的寧念初,眨了眨眼。

漫天星辰閃爍,星辰下的他匯聚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。他閉目手持靈劍,口中默念著咒訣。道道流光從他身邊閃爍,草叢裏的流螢變成漂亮的熒光,在湖面上上下飛舞。只見他暫停輕誦咒訣,眼眸擡起,對著不遠處的河岸邊笑了笑。

明明是夜晚,但是他眼裏笑起來像是有星辰倒影其中。

寧念初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劍柄,輕微的劍鳴聲如鼓樂輕鳴。他手中靈劍翻轉,身後立刻升騰起千百盞明燈!

“哇!是我的許願燈!它飛起來了!”

“真漂亮啊,以前的滿月節就沒有這麽熱鬧過呢!”

“那是當然,以前的滿月節雖然也有放燈燈習俗,但也沒有誰能後同時驅使起這麽多燈火啊。我看這論劍會往後就在八月份舉行吧。這樣念初得了第一名後,也好叫他給我們這幫老家夥展示點新鮮玩意兒,熱鬧熱鬧。”

“哈哈哈哈瞧瞧你說的,他只不過是今年拿第一了,他還能年年都拿第一嗎?再說,今年是有望月神君的遺物作為獎賞,所以才有這麽多門派的人願意來捧場。明年,我看你還能拿出什麽東西吸引大家過來?”

“哼,我不和你爭論!”

似乎是兩個的長老在打嘴皮官司,桑榆看了看他們,依然是一個都不認識。只是,她居然又覺得眼熟。像是曾經在哪裏見過似的。

寧念初看著漫天明燈,不自覺跟著輕輕張開嘴,似乎也沒看到這場面。他看眾人似乎很喜歡,便再施展了一道法術。這下,流螢閃爍、燈火通明,湖面瞬間結冰成鏡。天上月和鏡中月遙遙相望,不少小孩子立刻跑到冰面上,不斷地嬉戲打鬧。

他則是笑笑,立刻收起長劍,任由小孩子圍著他打轉。

“念初哥哥,你真厲害,這是什麽法術啊,教教我教教我!”

“念初哥哥,你不要走啦。就留在我們長劍門吧,當我們的大師兄吧!”

“念……粗哥哥。”也都沒長齊的小胖子抱著他的腿,“尼……好厲害,當我……絲芙叭!”

桑榆擡頭看看寧念初的反應,只見他雙手揚起不知道該往哪裏放,模樣無奈,但還是笑的見眉不見眼,“好了,大家先放開我咯?”

好看的眉眼,天真的笑容,厲害的招數。

這到底是哪個時期的寧念初,怎麽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?

俊朗的眉骨還未特別鋒利,優越的下顎線此刻還帶著軟乎乎的頓感,桑榆不免靠近他,想仔細辨認他如今到底年歲幾何。明明他被一群小孩子包圍,也能毫無違和感地混入其中。一群小孩子雪球也扔不過他一個人,他三招制敵,笑意更盛。

“哈哈哈哈哈別扔了,好冰。”

“完了,衣服弄壞了,師父待會兒不會打我吧?”

“認輸吧你們!贏的一定是我!”

桑榆:……

他還真的和一群半大小子開始打雪仗了。只是每次被打中,冰冷的雪意激得他直打噴嚏,他的勝負欲更甚,開始加快捏雪球的速度了!

桑榆:……

桑榆並非是被他可愛的外表迷惑了心智。

而是在描述客觀事實。

此刻的寧念初和她認識的寧念初很不一樣。雖說笑起來都一樣單純可愛,但如今眼前的這個,怎麽總有種不太聰明的樣子。

她擔憂地看了寧念初一眼,後者好不容易擺脫小孩子的圍追堵截,此刻已經在和他們打雪仗。

桑榆:……

她飄到周圍的人身邊去,轉了又轉,好不容易看到了有個人在看信件。她撿起被扔掉的信封,眼瞳忽然睜大。

信的內容沒什麽特殊的。

只是這落款……

這上面的年月日無不在告訴她,這居然是千年以前!

是她真實存在的時間段段千年之前!

她詫異的眼神下意識聚焦在寧念初身上,疑問和困惑從她腦海裏不斷冒出來。想了又想,回憶了又回憶,桑榆不免又註意到了正在和小孩子打雪仗的寧念初。

如果這是千年前的時空,那麽就能解釋為什麽寧念初只是驅使千盞明燈、冰封整個湖面,便能讓人這麽驚訝了。在這個修行之途沒有方法、靈咒法術全靠自己摸索的世道,寧念初的存在無疑是降維打擊。

這個時期的修行之人,大多是為了強身健體。他們的修煉還停留在劍氣和劍意的階段,對於真正的靈術和咒訣,並沒有人能參悟。

桑榆的眉頭皺成難以言說的程度,唇角抿了又抿,眼神裏的情緒覆雜又不解,看他一副傻樂呵的樣子,她看都不忍再看下去——

他到底多大?

明明看起來是個少年,為什麽從上古時期就已經出現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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